萝卜小说 > 都市言情 > 皓衣行

270. 天音阁 罪罚将判

推荐阅读: 农家悍女:捡了个摄政王有眼无珠那年夏天的蔷薇超神机械师万界怒神村医致富经老祖宗她是真的狂一个门客的自我修养韩天临赵伟宏天神诀一夜贪欢:捡个总裁抱回家网游之副职至高叶空梦瑶光怪陆离侦探社神谕之天元教廷契约成婚:情陷小甜妻水浒之梁山太子回到明朝当太子傲婿临门修真弃少混花都带着火影重生日本东京地球是上界天域星空华风华佳佳草根奋斗记神医小农民我每天获得十万战斗力贵女她金屋藏夫九死医生修真小神农心跳蜜恋:KISS恶魔校草我输惨了我开始便无敌与舰娘的旅途女神掠夺系统明眸皓齿怒战山海遭银龙王女变成幼龙姬的我快穿:女配每天都在炫富修仙从果农开始萌妃上天:陛下乖乖宠心禁盛世谋臣重振中医人在监狱:为了出狱研发机甲隋末第一狠人盗贼王座斗罗:只能在苦一苦小刚了将门嫡女,夫君要爬墙我真不想一打五重溯2009杜风白芊芊穿成短命白月光后,和反派HE了簪头凤超凡医婿六年后,我携四个幼崽炸翻前夫家净域天才医王在精灵世界当领主超级炼宝系统天价闪婚:钻石老公小萌妻仕途长歌甜蜜霸宠:竹马皇帝宠妻难抗日之铁血远征军爱你莫问归期华风华佳佳全球诡异苏醒文体之路都市修真庄园主医疗黑科技归藏剑仙海贼:厌世之歌大鉴赏家魔妃凰朝:邪帝,莫下榻金融黑客进入乙女的我是真的不想谈恋爱啊传奇操盘手快穿系统:扑倒男神哪家强暗格里的秘密精灵之最强飞行系训练家异世的修仙者豪门天师厨神领主借住后,小黏人精被傅二爷宠翻了从打工仔到大亨狂妃天下太古神尊从蚂蚁到深渊魔神全宇宙都是我好友亲爱的,二进制在火星守墓的我,被地球发现了苏杭林巧巧天逆穹苍最强红包重生洪荒之三界妖尊封少的掌上娇妻白浪谭雅静快穿之女配逆袭指南功德印魔女之旅成为修行界大佬笼中美人我的重返2008农门相公追妻忙玄界押运公司谢家危机苏阳林楚依七夜禁爱:早安,首席大人!医品圣手龙魂九天签到大成圣体万圣朝拜异象闪婚后,傅夫人一路躺赢穷书生家的彪悍娘子吞天食地系统男神大人,别过来!半夏月北翼明朝航海王李响晴儿我的美女市长老婆医武双绝
    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第三天黎明破晓时,师昧来到了密室前。
  
      踏仙君已经穿戴毕, 依旧是一身黑衣战甲,腰肢劲瘦系着银光熠熠的暗器盒, 腿修长, 肩宽匀,双手戴着龙鳞皮套, 腕上绑着千机匣。
  
      他抬起眼, 目光很冷:“你来了。”
  
      “准备一下,我们去天音阁。”
  
      “不用准备了,走。”
  
      师昧打量他一番:“那么楚晚宁呢?”
  
      “喂他吃了药,睡了。”
  
      师昧点了点头,但为防万一, 他还是与踏仙君再重新进了密室一次。诊了脉之后, 师昧道:“他的精力差不多也就在这几天会完全恢复了, 得小心些。”
  
      踏仙君对楚晚宁的战斗力倒是不怕,反而问:“记忆呢?”
  
      师昧瞥了他一眼:“也一样。”
  
      “……”
  
      无视踏仙君脸上的阴郁不悦, 师昧起身,在密室内设下了蛊阵迷香, 以确保楚晚宁不会忽然醒来, 坏他谋划。最后又在出门时, 于门上落了一个高级禁咒。
  
      踏仙君蹙眉:“落这个咒做什么?这座山也没有别人, 南宫柳也就是毛头小鬼的心智, 没谁能进去救他。”
  
      师昧面色不变, 淡淡道:“家贼难防。”
  
      “谁?”
  
      “你不认识。”师昧叹了口气,“是一个我最亲近的人。不说了,走吧。”
  
      两人离开了。
  
      清冷冷的石室内,就只剩了楚晚宁自己。他仍在昏迷,两世记忆在盘绕恢复。
  
      但是不止,就连师昧都没有觉察到,楚晚宁之所以缠绵反复了那么久,神识和回忆都还没有完全复原,并不只是因为他身体状况不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要想起的,竟不仅仅是属于自己的回忆!
  
      大约是因为一半地魂在墨燃身体里待久了,和墨燃的灵魂终日纠缠厮磨,地魂回归的时候,竟也给他带了些墨燃灵魂深处的记忆。
  
      ——此时此刻,这些记忆成了最后涌入他脑颅的画面。他在做梦,梦到的尽是一些破碎不堪的往事。
  
      他先是梦到了乱葬岗上,蓬头垢面的孩子伏在一个腐烂的女尸身上哀哭,涕泗纵横,泪眼模糊。
  
      “娘……阿娘……有人吗?有人吗……把我也埋了吧,把我和阿娘一起埋了吧……”
  
      然后梦到湘潭醉玉楼,墨燃浑身被打得青紫,蜷缩在一个狗笼里,暖阁内瑞脑金兽,香雾迷蒙,那个孩子被关在笼中,没有得吃,也没有得喝,他甚至无法转身。
  
      有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咧着嘴在嘲笑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还想当个英雄?我看你就是个笑话!呸!你这辈子都是个笑话!”
  
      唾沫吐过来。
  
      小墨燃闭上眼睛。
  
      楚晚宁的睫毛也在颤抖。
  
      墨燃……
  
      接着,他又梦到熊熊火舌犹如吊死厉鬼在楼宇上徘徊扭曲,森然起舞。
  
      到处都是哭喊,燃烧的梁柱塌落,有人在尖叫,浓烟滚滚。
  
      少年墨燃坐在这通天的火光中,面目极冷,眼神平静,他低着头,膝上搁一柄血迹斑驳的刀,手里捧着一串葡萄,在慢慢地剥着紫皮。
  
      “都结束了,阿娘。”
  
      墨燃显得很安宁。
  
      “可是我见不到你啦……我杀人了,手上都是血。阿娘,我死后要去地狱的,再也见不到你。”
  
      墨燃……墨燃……
  
      忽地眼前起了光亮。
  
      是一个女子温柔的脸庞,眼尾微微上挑。
  
      是谁?
  
      楚晚宁觉得那个女子眉宇之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低头认真做事的时候,格外鲜明。
  
      她细细缝着手中的粗衣。
  
      “阿娘……”有孩子的声音,在轻若蚊吟地唤着。
  
      女子闻声抬头,便冲着他笑了:“怎么醒了?”
  
      “我做噩梦了……肚子好饿……”
  
      女子便搁下衣衫,张开臂膀,温柔笑着说:“又做噩梦了?好啦,别怕,燃儿来阿娘怀里。”
  
      燃儿……墨燃……
  
      楚晚宁闭着眼眸,心中也不知是怎样苦涩的滋味。
  
      太苦了。
  
      只是看着,都觉得这日子是干瘪皱缩的,每一日每一夜都那样难熬。
  
      阿娘……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墨燃娘亲的长相,他忽然就明白为何当年无悲寺外,小墨燃会本能地揪住自己的衣袍相信自己祈求自己,也忽然明白通天塔前,那个少年为何会朝自己走过来,执着地央求自己,收他为徒。
  
      少年灿笑着说:“因为你看起来最好看,最温柔。”
  
      当时,所有人都在背后笑墨燃眼瞎,嘲墨燃会拍马屁。
  
      其实不是的。
  
      不是的……
  
      他不是瞎,也不是拍马屁,是不能说出真相,也不能哭闹,不能拉着楚晚宁说:“仙君,你低头的时候,其实有些像这世上曾经待我最好的那个人。她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理理我,能不能代替她,再多看我一眼。”
  
      我好想她。
  
      墨燃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着心中莫大的苦涩,忍着上涌的泪。忍着楚晚宁的冷漠与忽视。追在后面,故作从容地嬉笑,骗过所有人。
  
      谁都不必知道他的过往,谁也不能分享他的苦痛。
  
      他只能如此灿笑着,通天塔下,那笑容太热切,太渴慕,偷藏着无穷无尽的思念,就这样将楚晚宁灼伤。
  
      墨燃睁开眼睛。
  
      他不在死生之巅了,他在一间极其狭窄的囚室。这里四壁灰蒙,唯一的光亮来源于玄铁大门底下的一个送饭小口。
  
      囚室的顶端镌刻着秤砣的纹章,他知道自己已在囹圄之中。
  
      这是天下第一公正公平的判审圣殿,独立于十大门派之外的修真界第一公堂。
  
      天音阁。
  
      他躺在里面,喉咙烧疼,嘴唇皲裂。
  
      周围很静,静到耳膜中能生出空荡荡的风声,能听到魂灵的呓语。他花了很久才使自己涣散的意识聚拢——
  
      他其实觉得自己上辈子就该有这么一天了,但命运待他终究还是厚道的,让他苟且两世,到这一生才与他将罪孽清算。
  
      “墨燃,吃饭了。”
  
      不知躺了多久,在这里,时光都是模糊的。
  
      他听到有人走过来,把饭食从洞里推给他,一块油旋饼,一碗汤。
  
      他没有起身去接,那个天音阁的侍从也没有与他再说话,脚步嗒嗒,很快便行远了。
  
      楚晚宁怎么样了?
  
      死生之巅怎么样了?
  
      那些摧毁的棋子最后都何去何从了?
  
      他昏沉沉地,一直在疲倦地想着这三个问题,想了很久,才愿意认命,知道谁也不会告诉他答案。
  
      他如今成了囚犯。
  
      他坐起来。
  
      胸口一阵阵地疼,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曾经汹涌澎湃的灵流已然不知所踪。他靠着墙壁发了会儿呆——
  
      原来灵核破碎之后,竟是这种感受。
  
      召唤不了神武,施展不了法术,好像乘风破浪的鲲失去了尾,腾云驾雾的鹏没有了翼。
  
      他蜷在角落里,黑眼睛茫茫然望着前方。
  
      墨燃忽然很难过,但那难过并不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想到了前世的楚晚宁,天道轮回,他终于也切肤体会到了楚晚宁当时的无助与痛苦。
  
      他很想和那时的楚晚宁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迟了。
  
      一切都不能再回头。
  
      他困在屋子里,那一只饼和一碗汤从热到冷,从冷到冰凉。后来他开始吃饭,吃完了这一点东西,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间囚室。
  
      他又成了童年时那个被关在狗笼子里的墨燃了,但这屋子的待遇比狗笼子好了实在太多,他居然能舒舒服服地躺着。
  
      他就躺在这片黑暗里,时醒时寐,但醒与睡都不是那么重要,在这个屋子里,他像是死去了。
  
      墨燃昏沉地想,或许他就是已经死去了呢?
  
      或许这一生,就是他躺在通天塔之下的棺椁里,魂魄未散间,做的一场好梦。他把那三十二年的人生如走马戏晃过眼前,五光十色,喜怒悲欢,最后都都成了冢中枯骨。
  
      他微微卷起嘴角,起一丝笑。
  
      他竟觉得若事实当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很累,走了太久,挣扎了太久,前方是地狱还是人间,他都已不那么在意,他只想休息。
  
      他心里很衰老,其实从楚晚宁殒身时,就已经彻底地坍圮下去,苍老下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行善,在弥补,他在找寻能医好这种衰老的药。
  
      可是他找不到。
  
      他斗了那么久,不屈不挠厚颜无耻地求了那么久,如今他斗累了,求累了。这辈子,他失去了娘亲,失去了师尊,失去了挚友,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偷来的亲眷,失去了虚妄的英名。
  
      现在,他连灵核也失去了。可他依旧被带到了天音阁,依旧无法逃脱修真界最严厉的责难。
  
      他终于死心,他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宽恕。
  
      他墨微雨是一座丑陋畸形的残山,浩渺冬雪遮去了他的疮痍。